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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八章 长弓问情否

尘心惑 西风绾 5208 2022-03-22 01:5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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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“嗯,听起来的确不错。”幽远的眸光看不到彼岸,慕容谦漫不经心道,“你真的要与怀安王世子成婚?”

  转眼望向水天交映的湖面,雪瑶理所当然道,“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。本宫已过双十年华,难道还要继续蹉跎岁月吗。”

  “所以呢,随便找个富甲天下的诸侯公子就嫁了?”慕容谦凝视她,戏谑,嘲弄,也带有责问。

  “那又怎样。似乎和王爷没关系吧。”执拗地,雪瑶转身走向来时的甬路,迈开一步,又巧笑道,“王爷若要送一份厚礼,本宫当然还是没意见的。”

  他们之间,除了半卷忧伤,满地碎红,剩下的,还有什么。

  “他能给你什么?执子之手?还是天长地久?”除去真正愤怒,他的声音总是那般雅致谦和,还带着淡淡的不羁,似乎天地亦可玩弄于鼓掌,“雪瑶,跟我走吧。南楚皇宫会毁了你的。”

  雪瑶停住脚步,回转身来。“呵,”她笑了,清脆中,一丝凄苍,“那王爷您能给我什么呢?毒酒和白绫吗?”

  严正宫里,心便碎了,洒成一地琉璃。若要拾起,必划痛手指到鲜血直流。

  “你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?”眸光收缩,轻闲中染上些许凝重的意味,“当时牵扯两国邦交,你闯下这样的大祸,又什么都不肯解释。我一时生气,就——”慕容谦越说越低,最终只成了默然。

  “那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?感谢您大人有大量,还能赐我一个全尸?”眸光聚得凄厉,刚亮的女声传来,“如果真是宁和公主韩若兮,她说不定会这样。不过我唐雪瑶,从来恩怨分明。只要得罪我的,我一定铭记在心。”

  一颗心,能有多大,一辈子记住的,会是恨吗。

  “这样,”眼底最深处流转过一缕不明之色,而后又带着轻浮不羁,“那也挺好。刻骨铭心。你不是想要厚礼吗?本王给你。”说着,慕容谦从怀里取出一块丝帕,柔白色泽,绣着拙而不工的图案。

  他递给她,她却未接,目光凝固,记忆回溯。

  那是许多个深闺寂寞日,她在红烛纸窗下一针一线绣成的。

  交与他时,正值除夕,烟花漫天,缭乱了双眼,花般绚烂,虹般璀璨。可惜的是短暂。亦如他们的情,转瞬即逝。再回望时,谁都忘了,当初是否有心。

  “在天愿做比翼鸟,在地愿结连理枝。雪瑶,你还记得吗?”将丝帕塞在她手里,连同她的手一起,轻轻握住。他是风月场上的高手,可这一次,却突然觉得没底了。

  “天长地久有时尽,此恨绵绵无绝期。王爷一定没忘。”抽回如丝玉指,说出这两句话来,声音忽有些艰涩了。丝帕还缠在指尖,随手一扬,恰有清风飘过,白绸回雪,漫舞向湖心。

  看着丝帕飞扬而去的那一瞬,慕容谦骤然起身,轻功点地,追逐那一块拙作。

  雪瑶站在原地,虽然看到这一幕,却丝毫未影响她登上回宫马车的决心。

  没了就是没了,错的从来不是他,可她的骄傲,也不会低头认输。

  华丽的马车继续前行,悄悄掀起车帘一角,她回望他的方向,那个高大玄衣身影,握着与之鲜明对比的白,看不清神情,只感到浓重的压抑。

  放下帘,紧咬薄唇,她不敢再看了。再一眼,就会第二次万劫不复。

  如果飞跃曾经的伤痕累累,他和她,会否执手如初?

  不知道,因为没有如果。

  花灯结,红轩窗,锦绣毯,龙凤烛。明德宫内,一派喜气洋洋。富贵华丽的红云,笼罩上空。

  菱花镜前,雪瑶端坐,挽凤髻,戴霞冠,冺红砂,扫蛾眉。一切准备就绪,再覆上那如血色泽的大红盖头,几个侍女的搀扶下,便上了凤撵鸾轿。

  凤眸眼睑,纵使曾有一颗破碎的泪,如今红烛摇曳,也可风干凄凉。

  此次宁天长公主大婚,为表庄严重视,皇帝韩平治安排公主驸马环杭州城一周,而后再入兴庆殿举行仪式。如此一来,既彰显帝王宠女之心,也堵上关于公主放荡有染的流言蜚语。

  浩浩荡荡十几里的车队从宫门出发,最前面的是八人合抬的凤驾,气势恢宏,金雕玉刻,旁边一匹高头大马,驸马韩礼一袭正红锦服端坐于上。后面是嫁妆聘礼之流,贵气逼人,尽显皇家奢华。街道两畔站满了维护秩序的护卫,手执长矛画戟,一旦发现不轨之人,当即处决。

  百姓们不能近观,只好远远一望,叹一句遥不可及。达官乡绅则纷纷订下高台亭宇上的座位,只求一睹皇家风范。

  饶是严密布防,终究百密一疏。过醉群芳时,忽有一男子从天而降,东风掠动玄裳,他挡在凤驾之前,邪逸,狂傲,也落寞。

  “什么人!竟敢搅扰本殿下和长公主的大婚,还不速速谢罪!”韩礼一声喝,周边侍卫拔出刀剑,做擒拿之势。

  “那恐怕要令世子失望了,今天我不仅打扰,还要带把她带走。”扫一眼韩礼,慕容谦直径去掀轿帘,似乎所有阻拦的人,从来不足为惧。

  自进入杭州城以来,韩礼便屡次被雪瑶羞辱,如今大婚之日,有人公然抢亲,更引为奇耻大辱,当即恼羞成怒,“大胆!还不拿下!”话音刚落,几个随身侍卫抽出佩剑,气势汹汹,剑光闪闪,直向慕容谦而来。两畔的士兵也手握长矛向内,严阵以待,准备随时斩敌于刃下。

  只见那抹玄色以一敌数,右手执剑,剑气如虹;左手以掌,掌风潇潇。数十招内,荡出一片坦途。不过,他只是将那些侍卫,或轻伤,或击退,并未取其性命,以致前面的倒下,重新站起来的又冲到面前。往复不止,甚是难缠。

  听着兵刃交接,鸾轿上的雪瑶,双手握紧衣袖,焦急如火,又渗出涔涔冷汗。

  他也不是第一天涉身朝堂了,论心机,论智谋,哪样不是少有人及。今日怎会贸然来劫她这一国公主的鸾轿。

  如此明目张胆,她该如何面对他,又该如何面对南楚悠悠众口。

  可似乎心底最深处,也有一丝喜悦。他能不顾一切于轿前劫人,是不是意味着,他在乎她,他心里有她?

  呵,暗暗嘲弄自己一句,那又怎样,与怀安王世子成婚已是定局。除非天崩地裂,山河逆旋,否则,他和她,注定陌路。

  “谁敢再上前一步,定叫他尸首异处!”锐利盎然的目光扫视周围蠢蠢欲动的士兵,慕容谦高声厉斥,如此威严的警告的确震住不少士兵,一时无人轻举妄动。

  “还愣着干什么,都是饭桶吗!还不快上!”韩礼恨得咬牙切齿,但看一眼畏缩不前的护卫士兵,也只得连声叫骂,无出手之力。

  众士兵面面相觑,终究还是舍不得身家性命,就这般任由慕容谦直径走到轿帘前,畅通无阻。

  慕容谦已触动红帘,即将掀起的瞬间,一个带着杀气的手臂拦住了他。抬头看,正是白衣素雪,不减杀气的冷月。

  “你会害了主上的。”抬眉见,语气冷到了冰点。

  “任由她嫁给一个人渣就是好吗?”随性的低音突然变得严肃凛然,“让开!”

  一个寂冷,一个幽邃,片刻对视,软鞭出,湛剑挡。一来一往,忽进忽退,两人缠斗开来。

  冷月长鞭飞舞,宛如游龙,翩似惊凤,以面门要害为指向,鞭梢到处,速速生风。蓝剑出鞘,慕容谦看准长鞭罅隙,剑势陡涨,迫得冷月只得回鞭来救。一时间,冷月的长鞭一个“龙蛇摆尾”,直锁住近前的剑锋。鞭与剑缠在一处,两人静止不动,皆以内力相博。

  雪瑶正犹豫着是否要出去做些什么,只听外面忽传来一声,“来人,放箭!”心上一震,再顾不得许多,甩下红盖头,她一步跨出鸾轿,飞身来到正中,“都住手!”她高声厉喝。

  慕容谦,冷月,韩礼,无数士兵,百姓,所有人的目光,都不约而同向她投射而来。那一袭红妆花嫁,在春风日华里舞得动荡,似乎一不小心,就能飘渺向远方。

  见公主有令,几个拿箭的士兵纷纷放下弓弩,屈膝跪地,“叩见公主。”只是,还有一人——她那位同样华衣似火的驸马,在这干戈将止之际,搭弓便起,一箭直瞄慕容谦。他是男人,自己的新婚妻子与人有染在前,大婚之日抛头露面,丢人现眼在后,谁能忍下这口气!

  “嗖”地一声,极细微的声响,如惊蛰霹雳,划破晴空。

  “小心!”雪瑶脱口而出,来不及思索,似乎所有意识只令她移步上前。下一刻,红衣陨落,翩袂随风,她的身体缓缓下滑,心口处正插了一支白羽箭。箭身深深没入玉体,嫁衣染上血的鲜红,好像更艳了。

  用尽气力对峙的慕容谦和冷月,看到这样一幕,急忙同时撤招。暗流相击,真力四窜,慕容谦退了三步,冷月退得更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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