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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四章 谋心为谁人

尘心惑 西风绾 5794 2022-03-22 01:5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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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“那我要和使者一起进南楚宫。”慕容诠似乎已经退到最后的底线。

  “哈,”慕容谦轻笑一声,“这才是你的本来目的吧。行啊十弟,有长进。”起身走到慕容诠身边,拍拍他的肩,几分欣赏,几分嘲弄,“她要你给南楚皇帝带什么东西?”

  本想率性说一句,“与你无关。”不过,想到雪瑶的安危,慕容诠还是将血书拿出来,紧握在手里,仿若稀世珍宝。

  捻起汗巾一角,慕容谦想接过来,却对上慕容诠坚决不让的目光。颇为随意,慕容谦又是一笑,“本王就是检查一下,确定这东西不会有损两国邦交。你若不给也没关系,进南楚宫的事,另想办法。”

  听到这儿,慕容诠极不情愿地松了手,微蓝的眸光片刻不离那薄薄一许红书。

  毫不介意慕容诠的凝视,因为慕容谦的注意力,也全然在一方鲜红上。

  汗巾的血迹已然干枯,只剩下此生不灭的红字,风起云落间,似还感到那淡淡一抹哀伤。

  这一字一句,以血为墨,娟巧不工。明明告罪乞怜,又隐隐流露着不甘的愤然。

  原本并不相熟的父女两人,竟被此一封帛书写得感天动地。

  如果不是知道写下这些的就是心狠手辣的她,他一定惊羡赞叹,心驰神往。

  可惜现在,他又只能叹一句,她很会演,演到惟妙惟肖,演到以假乱真。看了这样的血书,恐怕铁石心肠的父亲,也感动得痛哭流涕吧。不过,她好像还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……

  “真是精彩。”慕容谦稀松平常地说了一句,然后递回给慕容诠,“明日就和东方主簿一起启程吧。”

  “多谢九哥。”慕容诠僵硬答了谢,转身便走。未踏出两步,身后的慕容谦似是忍不住提醒一般,“不要以为在皇门真的会有以情动人这四个字,她搞不清自己的身价,你最好别跟她一样糊涂。”

  “人是不能用价值来衡量的。”慕容诠坚定说了这句,半响,突然问道,“九哥,你爱她吗?”

  “哪种利欲熏心,无情无义的女人,值得爱吗?”慕容谦只给了个反问。

  “哈,”这次,是慕容诠笑了,似乎看穿事世,“那是因为你不爱。但我爱她,我也相信,她的一切,都有她的原因。”

  “好啊,”幽深的眸光明暗不定,慕容谦轻松如常,“不过本王奉劝一句,你最好弄清楚她有没有一颗带感情的心,否则,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

  慕容诠没再答话,直径走了出去。

  看着慕容诠消失的背影,慕容谦仍兀自站立,帐内灯火如豆,映出他颀长挺拔的倒影,那一刻,似有乌云压顶,他的心,沉重得透不过气来。

  爱,来时蹁跹,去时无影,谁没爱过呢?只是,不想再爱了罢。

  许久许久,伴着起舞流影的光,他下令,“全部撤退,回洛阳。”没有等那些派出的时候,因为他几乎有十成把握,韩平治绝不会同意他开出的条件。

  马蹄声又响,檐下伊人安在否?问玉轮,不知云。

  连日奔波,好不容易回到洛阳。一年最冷时,街面店铺似乎也冷清许多,只剩下肃杀萧条,弥漫了所有。

 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溜走,明景轩内,他似乎还在苦思冥想,寂静的刀柄剜在心上,一刀一刀,直至支离破碎,不肯放手。

  “王爷,太后来话了,请您到景和宫一叙。”肖如风的声音悄然响起。

  “知道了。”他淡淡一言,心中抹不去的凝重。

  日华垂垂老矣,暮色悠悠染上。

  景和宫内,柳蓉儿斜倚榻上,麝渡芙蓉,玉蟾焚香,道不尽富贵雍容。

  “微臣参见太后。”轻帘翠幔外,慕容谦躬身行礼。

  “进来吧,本宫正有要事和王爷商量。”缠婉悠扬,动人心扉,柳蓉儿淡淡说来。

  拨开帘幔,映入眼帘的,她一袭翠衣,柔情似水。印象里,这样的女子,才该是真正的江南汉女,一笑倾国,再笑亡国。

  而偏偏,真正的红颜祸水另有其人。是那个既不温柔,也不妩媚的女子。

  悄叹一句世事多变,不可测也,只得了然。

  “不知太后召见微臣,所为何事?”喜怒皆隐,他礼数周全。

  “你看看吧――”柳蓉儿只递上状词,不再多言。

  慕容谦接过来,随意看了两眼,黄白状纸上,那指甲大小的红点好似纤弱无力,眸中几分不易察觉的阴沉,“动刑了?”

  “王爷的心头玉,本宫怎么敢?”似有讽意,柳蓉儿悠然道。

  “那怎么不让她自己写?”根本没打算等人回答,慕容谦继续道,“审都不审就拿出这种早写好的状词,有什么意义?”

  “她自己做的事,众目睽睽,还用审吗?再说,那种女人,她能认吗?到时大刑伺候,你还不是要来怪我。”柳蓉儿似乎既贤惠又委屈。

  “是太后想得周到,请恕微臣无礼。”慕容谦平淡一句,继而便要走。

  柳蓉儿却拦他道,“你要去哪儿?”

  “严正宫,到底该给什么罪名,总要审个清楚。”

  似有不甘,柳蓉儿缓步移到他身后,开口道,“你是不是想放过她?”

  “没有,”干脆而坚定,他的声音,随性中透着秋霜之肃,“我只想知道真相。”

  柳蓉儿的玉手覆在他的肩上,柔音绕梁,“贪名慕利,视人命为草芥,你们的感情,在她眼里不值一提,这就是真相。谦,如果我是背叛爱情,那她这算什么?”

  这一问,他无言以对,只是眼眸中又多了一层黯然,心,早被重重雷云围困。

  唐雪瑶,她可以毫无顾忌地给他一剑;可以在他质问她的时候,顾左右而言其他,一装到底;甚至身陷囹圄,还在故技重施,骗了一个又一个。她这到底算什么!

  他不知道。

  因为对于这个女人,他从来都不了解,又或者,在他自以为了解之后,总能看到她另外太多的面孔。

  “谦,为什么我们不能重新开始?我一直是爱你的,一直。”深情如许,媚颜如歌,柳蓉儿就站在他身后,咫尺之间,便是沉醉此生的温柔厢。

  转身,回首,目光交错的一刹那,一个温婉柔情,一个幽邃沉重。他们,不正像是一对璧人吗?天造地设,只此一双,好像十几年的光阴,加深了彼此的世事洞察,却抹不去最初的悸动相拥。

  他握着她的手,白皙圆润,柔滑如丝,时光似乎没有能力带走她的如花娇颜。

  轻轻地,拥抱于怀中,能否弥补多年来的遗失,能否换回那一刻的激情。

  稍垫起脚尖,她勾住他的脖颈,红中透粉的唇瓣,缠绵悱恻。

  慕容谦却没有接受她更多的动作,一句“你永远都是我的皇嫂”脱口而出,似一道冥墙,将他们永远隔绝两侧。

  “呵,”柳蓉儿凄然一笑,情不自禁道,“你是北翎人,你可以不管这些汉人的繁文缛节。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到底是不是因为唐雪瑶?”

  “我是读着汉家经史长大的,母后也是汉人,她决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。所以从你嫁给皇兄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能了。跟唐雪瑶没有半分关系。”一缕沉不见底的哀伤,弥漫开来。

  “那你能不能告诉我,你一点都不爱唐雪瑶?”柳蓉儿抱着莫名的感情,穷追不舍。

  “一个眼里只有权力欲望,心狠手辣的女人,不值得爱。”闭上眼眸,眉间一紧,给出一个看似清晰的答案,慕容谦再没有停留,大步离开景和宫。

  空荡荡的景和宫内,对着他的背影,柳蓉儿茫然无措。

  他在说唐雪瑶,可她自己,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女人。

  严正宫,一间反锁的房门内。

  “不要过来!”一个女子,蓬头垢面,身体痛苦地扭曲着,横冲直撞,瘦削凌厉的五指狠掐住自己的喉咙,仅留下一丝空隙,凄厉惨叫,“不要!”

  “吱呀”一声,门开了。两个嬷嬷提着一桶水,身后,还跟了一个华衣妇人。那两个嬷嬷二话不说,直接把雪瑶拖过来,扯着她的秀发,按住头颅,强制将她整个面门浸在水里。

  冷水一瞬间涌入,如细小的刀片,摩挲着鼻腔肺腑。五指抓紧木桶边缘,关节凸起,泛着惨白,她挣扎着抬起头,总算感受到空气的清新。只是下一瞬,那些人又再度将她按入水中。如此反复三次,她已呛了不少水,浓郁的酸痛感折磨心肺的同时,也令她渐渐清醒。

  那些人终于放开了她,“咳咳――”,她猛烈咳着,吐出几口水,同时几个深呼吸,未等完全平复,只觉得左肩一痛,细小,却带着透心的锋利。侧头,正看见拿着一根钢针的谢秋颜,笑得颇为柔和,手上动作不停歇,将那根长针一寸寸插进她的肩臂,圆润成珠的血,一滴滴落下。

  “镇北王要来看你了,我也是为你好,想让你清醒一下,别怪我。”这样说着,快如闪电,她又拔出那根针,毫不顾忌雪瑶痛恨的目光,继续道,“你也不想他看到你一副疯婆子的模样,对吧?”说着,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套墨蓝衣裳放到雪瑶面前,“快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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